李青山/尹奎男

Pre-slash

从人变成尸体，再从尸体变为一团会动的血肉，他们经历了至少两次的死亡。但仍然活着。说是活，他也不知道那到底算不算得上活着。活着的定义是什么？拥有价值的生命，还是只是，能够呼吸？从病毒爆发的那一刻开始，似乎没有人再能完美解答这个问题。

距离爆炸已经过了一段时间。

附近偶尔会有巡查的军人，他拎着铁棍出去巡了一圈，回来的时候发现尹奎男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根烟，坐在台阶上面抽起来，吞云吐雾的熟练样子看起来很是享受。李青山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会，扔掉手里的棍子走上前去，抽走尹奎男手里的烟，放进嘴里吸了一口。

很涩。很辣。呛人的烟雾冲进喉咙，产生了一种咳嗽的冲动。这是他第一次抽烟，味道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神奇，但也不是太坏。死去的身体很快适应了尼古丁的入侵，他背靠住墙，看着薄薄的灰雾消散在空气里。

“你想死吗？”

尹奎男斜着眼瞪他，身体却没有动作。只有一只完好的瞳孔在眼眶中转动了一圈，借此来表达他强烈的不满。

“有本事你就试试看。”

李青山微微地侧了头，居高临下地去看尹奎男。从这个角度望过去，能看见后者敞开的外套下露出的一截锁骨。这家伙真该洗个澡了。他没头没尾地想。尹奎男胸前那些干涸的血迹和狰狞的伤口，怎么看都不可能属于活着的人类。

他又深深地吸了口烟，无师自通地吐了个烟圈，而后把烟头隔着衣服按灭在尹奎男的肩膀上，在白色的布料上烧出一个黑色的圈：“算了，味道也不怎么好，还给你。”

他听见尹奎男在身后骂了几句脏话，紧接着又是打火机点火的声音。

他们无法杀死彼此，这是早已知道的事实，因为他们曾也尝试过一次又一次地杀死对方。死去，复活，再度死去，而后再度复活。半尸似乎无法进入永恒的死亡，却依然能感受到肉体被摧毁的痛苦。时间在胶着的对峙中流逝，最终连他们自己都厌烦了彼此的脸。从某一个时刻开始，尹奎男看到他时不再像发疯的狗一样冲上来，只是瞪了他一眼，往地上啐了口唾沫，径自穿过他的身侧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。

李青山把这视为他们长久以来的敌对终于暂时画上了一道休止符。

他不清楚具体到底过了多久。一个月？两个月？又或者，一年？他几乎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，只知道久到足以让这座城市里的活物和死物都统统消逝。偶尔他会爬到山顶上看看，那些曾经无比熟悉的街道现在只剩下了残垣断壁。

就连僵尸都也看不到几只了。现在，在这座无论活人还是僵尸都看不到的死城，唯有他和尹奎男才是同类。成为半尸以后，他的记忆和情感在一天天变淡，曾经那些无论如何也想保护的朋友们的脸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模糊。也许有一天，他甚至会忘记他们曾经是敌人。

意识到这一点，李青山突然有些后悔把烟丢回给尹奎男。